在法庭上,我们跟父亲见了面。父亲仍旧穿着他那件灰布旧棉袍,可是没戴眼镜。我看到了他那乱蓬蓬的长头发下面的平静而慈祥的脸。
“爹!”我忍不住喊出声来。母亲哭了,妹妹也跟着哭起来了。
“不许乱喊!”法官拿起惊堂木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。
父亲瞅了瞅我们,没对我们说一句话。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安定,非常沉着。他的心被一种伟大的力量占据着。这个力量就是他平日对我们讲的 ——他对于革命事业的信心。
“这是我的妻子。”他指着母亲说。接着他又指了一下我和妹妹,“这是我的两个女孩子。”
“她是你最大的孩子吗?”法官指着我问父亲。
“是的,我是最大的。”我怕父亲说出哥哥来,就这样抢着说了。我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机智和勇敢。
“不要多嘴!”法官怒气冲冲的,又拿起他面前那块木板狠狠地拍了几下。
父亲立刻就会意了,接着说:“是的,她是我最大的孩子。我的妻子是个乡下人。我的孩子年纪都还小,她们什么也不懂。一切都跟她们没有关系。”父亲说完了这段话,又望了望我们。
机智—— 怒气冲冲——
长征中的炊事班
①进入草地的第二天,炊事班长老钱向我提议:“司务长!战士们走烂泥地,脚都泡坏了,不烧点热水烫烫脚怎么行呢?”我不是没想到这一点,而是觉得,草地行军炊事员比战士更辛苦,担____ (dān dàn)米、做饭已经够受的了,怎能再加担____ (dān dàn)子呢?我没同意。可是一到宿营地,他们就把洗脚水烧好了。
②情况越来越严重。有一天早上,一个炊事员挑(tiāo tiǎo)着铜锅在我前面走,忽然身子一歪倒____ (dǎo dào)了下去,一声不响就牺牲了。第二个炊事员从我身后跑过去,脸上挂着眼泪,拾起铜锅又挑起来。
③草地的天气变化得快极了:一会儿是狂风,吹得人睁不开眼;一会儿又是暴雨,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。正午,雨下大了,部队停下休息,炊事班赶忙烧姜汤、辣子水给战士们解寒。汤烧开了,可刚才挑铜锅的炊事员却栽倒在地上,停止了呼吸。
④第五天晚上宿营时,连长要给炊事班补充几个战士。这事让炊事员们知道了,他们推荐钱班长去见连长。班长对连长说:“连长,绝不能从连里抽人,影响部队的战斗力。牺牲的同志的担子,我们担得起!”连长考虑了一下,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。那时候我们连经过几次战斗,一百多人只剩下三十多个,也实在不能再往炊事班里调了。
⑤刚到后半夜,老钱就起来烧开水。我担心他的身体,起来帮助他。借着火光,我发现他脸上滚动着黄豆大的汗珠。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头,刚要问他,忽听身后扑通一声,回头一看,老钱倒在地上不动了。灶膛里火光熊熊,他的身体却在我的胸前渐渐变冷。有的人死在 , 有的人死在 , 而我们的钱班长却死在 。
⑥转过夜,铜锅又被另一个炊事员挑着前进。每天宿营时照常供应洗脚水。
⑦部队到达陕北的时候,那口铜锅担在了我的肩上。连长看见了,低下了头;战士们看见了,流出了眼泪。大家嘴里不说,心里都知道,炊事员全牺牲了。可是,在长征中,我们连的战士,除了战斗减员以外,没有因饥饿而牺牲一个人。